情感交織的《繩索》

（第二回）

還記得上一回那對年輕夫婦發生了甚麼事嗎？竟然為了區區一條繩子發生爭執，而有了嫌隙。

現在，他終於拿著繩子走出去了……接下來他們的關係又會如何發展呢？

（作者：凱薩琳·安·波特；譯者：陳宜謙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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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現在要走了？他肯定是的。她覺得一定是這樣。她有時在想他似乎都能事先預想到離開她的最佳時機。她原本打算把床墊拿出去曬太陽，她假如現在就把它拿出去曬的話，還可以曬上三個小時。他今天早上八成有聽到她說要曬床墊，所以想當然爾就先離開，把這份活留給她自己去做。她猜想他可能覺得這樣對她比較好吧！

事實是，他只是要去幫她買咖啡。走四英里^[1]就為了兩磅^[2]的咖啡實在有點可笑，但他還是非常樂意這麼做。她愛喝咖啡的習慣已經嚴重干擾她的生活，但假如她自己不介意的話，那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了。假如他覺得是咖啡害她今天這樣的，那她一定要好好恭喜他：他的思想可真是單蠢。

不論思考簡單與否，他都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等到明天再來曬床墊。再說了，我的老天爺啊，他們到底是房子的擁有者還是被房子所擁有？下一瞬間，她的臉沉了下來，整臉蒼白就連嘴唇都毫無血色。她看起來是那樣令人恐懼戰兢，這才讓他想到家事不只是她的事，也是他的事。她也有其他事要做，但他到底怎麼會認為她有時間做自己的事呢？

她又要開戰了嗎？她明明也知道他的工作可以讓家裡有固定的收入，但她的只是偶而、暫時性的，假如他們真的要靠她在做的事維生—假如她是要說這個的話，那就一次把話說清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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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根本不是問題。問題是，當他們倆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時，他們會一起分擔家務嗎？又或者不會呢？她只是想知道這個，她也有她自己的規劃。怎麼會這麼問呢？他以為這些都是已經敲定好的事。就他的認知，他就是負責協助她。他不是一直都這樣嗎，就暑假的時候？

難道他沒有？喔，好一個「難道他沒有？」到底是甚麼時候、在哪、做些甚麼了？我的老天啊，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！

她嘶吼般的狂笑著，笑到臉都發紫了，還必須坐下來休息。突然間，她不禁潸然淚下，淚水沿著嘴角滑落。他衝到她那，拖住她並試著往她頭上灑水。他鬆開綁在一旁的水瓢，並開始往裏頭打水，而她正努力從他手中鬆脫。最後他決定放棄打水，開始搖晃她的身體。

她掙脫開來，一邊哭喊著要他和他的繩子去死。她放棄他了，狂奔而去。他聽著她的高跟拖鞋在樓梯間踩踏、跌倒的聲音。

他在房外踱步，最後向小徑走去；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後腳跟起了一顆水泡，衣服燙的猶如烈火在燒。事情總是突如其來，你連人身處在哪都不知道。她總是這樣莫名暴怒。她真是難搞，該死的，真是莫名其妙。當她開始不對勁時，你最好去跟篩子說話也不要跟她說。他若是一輩子都要這樣遷就她還真是悲慘！好吧，所以現在該怎麼辦？他可以把繩索拿回去換別的東西。東西這樣堆著像山一樣高，根本想動、想整理，或是想丟掉都很難。它們也只會越積越多，到最後放到壞掉。他會把它拿回去的。該死的，他為什麼要這樣？他想要那條繩子。留著又如何了？只是一條繩子。想一下，居然有人比在乎繩子還要在乎一個男人的心情。她到底憑什麼嫌棄它？他記得她以前也買了許多無用、毫無價值的東西：為什麼？因為我想要，就是這樣！他停下腳步，選中路旁的一顆巨石。他要把繩子藏在石頭後面，回來後再把它藏進工具箱裡面。他這輩子已經聽夠那些想要左右他的話了。

當他回來時，她正靠在路旁的郵箱等著。天色已經有點晚了，微風中飄散著牛排的燒烤香。她的臉龐那樣稚嫩、光滑，青春洋溢的樣子。她那頭烏黑、容易分岔的頭髮還是一樣亂的可愛。她從遠處向他招手，而他也加快腳步往她那裏奔馳。她大喊說，晚餐已經準備好，在等他開飯了，他餓了嗎？

他餓斃了。咖啡在這。他向她揮了揮。她看了看他的另一隻手。他手上拿的那是甚麼？

喔，又是那條繩子。他突然停了下來。他原本要拿去換的，但是忘了。她想知道為甚麼他要把它換掉，假如他真的那麼想要它的話。這一刻的空氣豈不是如此清新，一切不都是這樣美好？

她走在他身旁，一手勾著他的皮革腰帶。她一邊走一邊又推又撞著他，最後依偎在他懷裡。他用膀臂摟住她，輕撫她的肚腹。他們彼此對看，恬淡的微笑著。咖啡，咖啡萬歲！他感覺他彷彿帶給了她一個佳美的禮物。

他是摯愛，這點她很篤定。假如那天清晨她有喝咖啡的話，她就不會這樣怪裡怪氣了……想像一下，居然有一隻夜鷹，在不對的季節裡，仍舊飛回到山楂子樹上，獨自一人鳴叫著。可能他的女孩放了他鴿子。可能是這樣。她希望能再聽到他啼鳴一次，她好愛夜鶯……他知道她的，不是嗎？

是啊，他懂她的。

註解：

看完凱薩琳·安·波特的這篇《繩索》，我想我們多少都會有感而發。在親密關係當中的我們是否也時常深陷在自己的難過裡，而不小心以繩子為由來傷害、刺透對方的心呢？假如你/妳是故事中的她，那我鼓勵你/妳，更多向另一半敞開、分享自己遇到的困難以及感受，讓對方懂你/妳；如果你/妳是故事中的他，那麼就多多陪伴對方，體諒他/她的難處和情緒，期待你們關係越加緊密的時刻來臨。

Translation Reference：

• Porter, Katherine Anne. “Rope.” 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. 12th ed., New York: Harcourt Brace, 1979. 42-48. Print.